悲欢离合

舞了个破镜重圆梗


悲欢离合

cp:何焉悦色on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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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宁看着墙上挂钟的指针还有十分钟走到下班时间,还是没忍住偷偷揣起手机溜到茶水间。号码还没拨出去,他的直接上司肖凯中肖叔从门前走过。徐一宁举着手机和他组长大眼瞪小眼,肖凯中想孩子昨天加班到半夜黑眼圈都出来了,也不怪他上班时间开小差了,从冰箱里找了盒牛奶递给徐一宁,意思是让他少喝红牛多喝牛奶。


徐一宁一边吸着牛奶一边给彭楚粤打电话。


“洛洛,怎么了?”彭楚粤还在公司里,背景音是传真机运作和键盘敲击的声音。


“欢欢,”他是想寒暄一下的,又找不到合适的词,沉默了几秒还是直接问了,“焉栩嘉是不是回来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更久。徐一宁能听到有人找彭楚粤签字,他放下手机说了些什么,才重新拿起手机,说出口的也就一声叹气。


徐一宁就知道是真的了。焉栩嘉真的回来了。


“你从哪里知道的?我都让他们别说……”彭楚粤算是默认了,开始碎碎念起来,“哦,他是不是自己发了朋友圈?”


“啊?”徐一宁惊讶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很反常的几天没看焉栩嘉朋友圈了,“不是,是那什么,他在碧园的那套房子要设计,找到我们公司了。”


碧园是S城近几年的“楼王”,依山而建的别墅群,价格就不说了,主要是出钱也买不到。焉栩嘉十八岁生日的时候他爸送了他一套当成年礼物。那时候碧园刚刚建好,吃完焉栩嘉生日宴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地开车到山上看房子去了。徐一宁还记得那套房子的门牌号和大致户型,再加上今天项目传达下来的时候,办公室里的人都在八卦说这房子是一个本地富豪的儿子的,才敢确定这项目就是焉栩嘉那套房子。


彭楚粤又被事情的发展惊到了。他后思后觉才感到徐一宁语气的不同,关心到:“你没事吧?哭了吗?我听你说话都带哭腔。”


“没有,”徐一宁清了下嗓子,“我喝奶呢,黏住喉咙了。”


“……哦。总之你别上赶着招惹焉栩嘉了,他回来好像是被他妈逼着相亲来的,你别给自己找不痛快。他房子那项目是你们组接的吗?你能给别人就给别人……”


彭楚粤又开始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在他眼里徐一宁一直是一个不长记性的小孩,被别人欺负了页不知道,还傻呵呵地跟着人跑。


“欢欢,我知道了。”徐一宁最后说,“反正,他现在和我也没什么关系了。”


焉栩嘉的朋友圈没什么东西,也不像很多人一样显示半年可见,只是发的少,六七年的时光徐一宁翻了两页就见底。他朋友圈看着有些人格分裂,一半是风景照,直升机航拍下的阿尔卑斯雪山和黄石公园里成群的羚羊,像是国家地理的专职摄影师。另一半是普通留学大学生的生活:吐槽食堂难吃、外卖送错地方、论文写不完,除了偶尔在照片一角出现的名牌手表外,和别人也没什么不同。焉栩嘉不太发自己的照片,唯一留下来的一张是毕业的时候和导师的合照。徐一宁把那张照片存进了手机里,尽管那个焉栩嘉和他记忆中的已经不一样了,更瘦更高,脸上有了棱角,笑起来也不再是没心没肺的样子。


徐一宁把页面拉到最上面,才看见焉栩嘉最近发的动态,简单几个字:该说再见了。配图是芝加哥的天际线,徐一宁一眼就认出来了。他下意识地去熟悉这个焉栩嘉生活着的城市,好像这样他们的时空就能在某个片刻交汇,他在梦中会走过焉栩嘉住的街道,造成一种他们都还没变的错觉。


他想他的焉栩嘉依赖症,或许是治好了。刚分手的时候,他听彭楚粤的话,把焉栩嘉屏蔽了。后来在半夜失眠,哭得撕心裂肺的时候又把屏蔽取消了。就此重复了许多次,直到有天他突然发现他早上起来打开手机的下意识动作不是点进焉栩嘉的朋友圈看,直到他今天发现他忙得连焉栩嘉最新的动态都没看到。


徐一宁不知道这是不是件好事。从好的方面上来讲,他过得不错。经济独立了,脱离父母的掌控,做一份还算喜欢的工作,在办公室人缘也好,都说他再过个三四年就可以升项目组长了。学会了做饭和记账,定期去健身房,也不用抱着玩偶才能睡着。他那带着焉栩嘉的过去和曾经用过的名字一起被埋在很深的地方,他很少去挖出来看,也就当他们从不存在。


从另外的角度上来讲,他不确定他还是不是他自己。他在扮演一个叫“徐一宁”的角色,努力优秀的二十一世纪新青年,人生一帆风顺没有坎坷,时间到了就应该找个不错的女朋友结婚生小孩,过着别人眼中的模范人生。


他最真实的那个部分,和焉栩嘉这个人捆在一起,买一送一。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时间和习惯,洪流一样压得徐一宁无法反抗。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焉栩嘉还没被他爸妈接回去做少爷,他们就成了一个大院里的隔壁邻居,墙还不太隔音。徐一宁在他房间里蹦迪,从床上爬到桌子上再爬回去,焉栩嘉就在墙的那边“哐哐”地敲,说何洛洛你不要造反了,你再跳我明天不给你带小熊饼干了。


哦对了,那时候徐一宁还叫何洛洛。


小时候的何洛洛,嘴笨又爱哭,经常被他妈抓着训话,说你看看隔壁嘉嘉,不仅没爸妈在身边照顾,还比你小,字都认了几百个了,还更懂事,不爱哭不爱闹。焉栩嘉听到他的名字就跑得比谁都快,经常从天而降来救何洛洛于水火之中,装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拉着何洛洛的手帮他和他妈道歉。他妈看着焉栩嘉火气就消了,说不了几句就放俩小孩玩去了。


焉栩嘉就是大院里的小霸王,好像天生就有高人一等的智商情商,示好示弱都分时候,做坏事也从不被抓住。很多人喜欢焉栩嘉,何洛洛也是。但他不知道自己的那份喜欢,在什么时候就变了质。


他们同班了十几年,从幼儿园到初中,两人合起来交一份作业,焉栩嘉写数理化,何洛洛包办语文英文,升高中的时候才因为中考成绩被强制分开。焉栩嘉读竞赛班,教室门几乎从不打开。何洛洛把竞赛班的门比喻成一个黑洞,嘉嘉早上被吸进去后就离开了这个世界,到快半夜才被放出来。他会很执着地在学校对门的甜品店等焉栩嘉放学,一个人吃两人份的冰沙,给焉栩嘉发一连串微信。焉栩嘉下晚自习到讲台去把手机拿回来的时候,会看见屏幕被何洛洛的信息覆盖。旁边的男生开始起哄,问他是不是有女朋友了,焉栩嘉就笑笑把手机塞裤子口袋里,不承认也不否认。


也很多人以为何洛洛有女朋友了。文科班,万红中一点绿。何洛洛经常在甜品店遇到班上的女生,久而久之别人也摸清了何洛洛的习惯,问他是不是在等女朋友。


“不是女朋友。”何洛洛摇头。


“那你也喜欢人家吧,”女生笑着说,“否则怎么会心甘情愿等这么久。”


后来某天他在甜品店背单词背到烦躁,整个人都郁郁寡欢。到点校门开了,焉栩嘉骑着自行车第一个冲出来,头发飞起来露出一点额头,很飒。他又长高了,校服没那么合身,裤腿短了一点,露出一截脚踝。他直接骑着自行车穿过夜晚无人的马路,跳过马路中央的隔离带,停在和何洛洛只有一面玻璃之隔的位置冲他招手。


何洛洛先是想,他的单词可以自行滚开了。然后想,他可真是栽焉栩嘉身上了。


后来他们又上了同一所大学。焉栩嘉报的是他梦中情校,何洛洛背着家里偷偷改了志愿。他家里想让他学金融,他实力够不上那学校的金融系。后来分出来,果然没够上,他接受了调剂,和家里大吵一架,去学了环境设计。


何洛洛从头开始学画设计稿,边画边哭,泪水掉到图纸上还得重画。他觉得自己为焉栩嘉牺牲很大,很多次想直接表白。结果开学没多久,焉栩嘉找了个女朋友,他们计算机系系花,郎才女貌,两人搭档赢了系里的比赛,好多奖金。


何洛洛好不容易攒出来的一点勇气又哗哗流走了。他表面作为焉栩嘉的好哥们,宽宏大量,会帮女士开门拉椅子。实际上内心的嫉妒是无法掩饰了,在学校论坛上看到关于焉栩嘉女朋友的帖子就匿名进去踩一脚,尽管没什么人理他,理他也是骂他是不是嫉妒人家好看还有优秀的男朋友。


他没跟焉栩嘉表过白,但行为举止太过于明显,只要是认识他们俩的人基本都知道了。


喜欢管闲事的人,例如彭楚粤,就看他不下去,把周围的朋友和朋友的朋友都给何洛洛介绍了个遍,拍着胸脯保证无论你何洛洛看上谁,我彭楚粤就绝对帮你追到。何洛洛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噘嘴说我看上焉栩嘉了啊,你怎么不帮我追到呢。


彭楚粤就有些愧疚了。焉栩嘉和他小女友好上的事就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他也不知道焉栩嘉这么迅速,前一天还八字没一撇第二天就你侬我侬了。他被呛得说不出话来,后来也不管何洛洛了。他觉得何洛洛抱着他一往无前的喜欢,还挺自娱自乐的。喜欢一个人就很难,让他不喜欢岂不是更难。


喜欢焉栩嘉,对于何洛洛来说是一件类似于吃鸡腿吐骨头,先刷牙后洗脸一样习惯到融进血液里的事情。他没有过什么期待,也以为自己不会受伤。


但焉栩嘉给过他希望。



过去很长,但回忆的时间很短。他重新变成徐一宁,但五脏六腑还是疼,又疼又痒,又苦涩又甜蜜。


刚好这时候肖凯中过来敲他隔板,说碧园那个项目派给戴老师组了。他们那组是专门搞私人住宅的设计的,但一般不接这么大的活,眼下少了点人,就问徐一宁去不去。


“挺好的机会,戴老师也喜欢你,去锻炼锻炼,可能还能积点人脉,”肖凯中语重心长地跟他说,“我听说焉家的小少爷年纪挺小的,你们说不定有共同语言,能更好地交流。”


徐一宁张了张嘴,自己也没意识到什么时候说了个“好”字。他想这都怪还喜欢焉栩嘉的那个何洛洛,这都怪还喜欢焉栩嘉的那个自己。


一周后,他们去碧园看房子。就算事先知道了接待的会是焉栩嘉的助理,组里的姑娘们还是忍不住激动,搜索着一切关于焉栩嘉的情报,讨论他年轻有为,和娱乐圈某某某有情况,创建的科技公司又拿了多少融资。


徐一宁一开始忍着那些八卦,后来有人说焉栩嘉公司的融资,必然是靠了一个好爹。


“不是的,他一直在国外啊,他爸又不可能跨国给他送钱。  ”徐一宁好像是自己受到了人身攻击,忍不住出声反驳,换来一车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立马闭嘴,想直接打自己一个嘴巴。


房子还是那个房子,距离徐一宁上一次来看也有七八年了,那时一颗心还围着焉栩嘉转,光顾着想找个时机把自己床底下那双背着爸妈偷偷买的AJ送出去,对这房子唯一的印象就是大得吓人。现在看也一样,徐一宁觉得如果把墙都打通了,焉栩嘉可以养只鲸鱼。 


焉栩嘉助理叫小吴,看起来也是个海龟,说多了就夹杂一些英语。戴景耀把徐一宁推出去和小吴交流,聊着聊着小吴接了个电话,通话完转头和徐一宁说,刚刚是我们boss,他说他刚下飞机,会议取消了,直接过来和你们见见。


徐一宁呆呆地点头,内心稀里哗啦,五脏六腑都翻了个底朝天。


他没做心理准备,焉栩嘉像是把他全部看穿,连紧张的时间都不给他。徐一宁把自己分配到二楼去量尺寸,假装听不到楼外引擎熄火的声音。但现实不给他机会做缩头乌龟,他的戴老师也不给,挥挥手叫他下去。


他小心翼翼地踩着楼梯向下走,想把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结果一低头就对上了焉栩嘉的眼睛。他知道焉栩嘉是帅的,上学时候一溜女生追着加微信,但他是看习惯的,便没有很大的震动。如今距离和时间都开始发酵,焉栩嘉站在他眼前,记忆里少年的身形和脸庞都变得更有男人味。他头发梳上去了,穿笔挺的白衬衫和西装裤,黑色的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衬衫袖子撸上去一些,露出手腕一块黑色的表和小臂漂亮的肌肉线条。他像是故意一样,直直地盯着徐一宁看了几秒钟,直到徐一宁下了楼梯,才把目光转过去。


组里的同事在和焉栩嘉寒暄,说些通常的客气话。戴景耀看到徐一宁,就把他拉过来给焉栩嘉做介绍。


“焉先生,这是徐一宁。我们公司年轻一辈最有才华的,拿了不少设计大奖了,我也是费了不少口舌才从别的组把他给叫到我们项目帮忙的。”


戴景耀推了他一把,他只好乖乖上前去伸出手,低声说了声,焉先生你好。


真的好奇怪。他想,他一辈子都没这么喊过焉栩嘉。


焉栩嘉伸过手来握住他的,手心相交的温度让徐一宁觉得整条手臂燃烧起来。身体是热的,心是冷的,整个人就在冰火交加之中,脑子也变得麻木了起来。


“徐一宁是吧,我会记住的。”焉栩嘉说。


徐一宁不知道焉栩嘉是来干什么的,大老远跑来一趟,就做了些让秘书发几份邮件就能沟通到的事情。毛坯房没有地方坐,两方人只能草草沟通了一下大致的风格。徐一宁特地站到焉栩嘉斜后方,他能大胆地盯人又不会被看到的地方。没想到焉栩嘉脑后长眼,突然扭头问他有什么想法。


徐一宁大脑当着机,瞎话也扯不出来,说了句顶楼阳台和房间可以打通做个阳光房就没有下文。焉栩嘉点点头,说就这么来吧,今天就到这里,改天请大家吃饭再敲定下细节。


徐一宁浑浑噩噩跟着人群走出去,心下有些焉栩嘉是为了他才来了一趟的感觉,顿时感到自己像是掉入猎人陷阱里的鹿,没有挣脱的可能。


他们一行五个人,来的时候叫了两辆出租车。焉栩嘉很绅士地微笑,说我送你们吧,马上转头看徐一宁。


“小徐住在哪里?”


“……延安东路。”徐一宁答。


“那刚好我们顺路,我送你吧。”焉栩嘉不等他反驳的机会,转身往车上走,“其他的人拜托小吴了。”


这套路徐一宁还挺熟悉的。他们或许根本不顺路,但焉栩嘉说顺路,那就只有当是顺路了。焉栩嘉就是这样子的人,表面看起来很好说话,实际上想做的事情一定会做,不给被人插手的机会。他是永远会按着既定道路向前跑的人,徐一宁追了很久也没追上,因为他永远不会是焉栩嘉人生规划的一部分。


他捧着一颗沉甸甸的心坐上了焉栩嘉的车,纯黑的迈巴赫,车身离地面快有半米高,好不容易才跨上车。


焉栩嘉也不看他,自顾自开车,在问了徐一宁地址后就不说话了。徐一宁忍不了尴尬,想了半天才慢慢说:“好久不见。”


“是挺久的,”焉栩嘉回答得倒是很快,抬眼看看徐一宁,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连名字都改了,有时候我做梦老以为我从没认识过你,那个何洛洛是我自己臆想出来的人。”


徐一宁觉得焉栩嘉语气不算太好,也摸不清他是什么意思。他想他还没生气呢,这个在国外整整待了三年才想着回来的人先自己生气上了,也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他了。


他想自己还坐在人家车上,还是小心为妙,没什么头脑地和焉栩嘉解释道:“我和爸妈闹翻了,为了不丢他们的脸,就改了。本来也是我的名字,所以是一样的。”


“为什么闹翻?”


“工作,我说我不想继承公司。”徐一宁抿抿嘴,“还有……我说我不会结婚。”


车刚好行驶到一个红灯,焉栩嘉像是没反应过来,踩了脚急刹车。

“你的意思是,你出柜了。”焉栩嘉转过头来看他,“是因为我吗。”


不是因为你因为谁。而且我在你走之前就出柜了,只是没跟你说而已。徐一宁在肚子里吐槽,露出一个假笑摇摇头,说:“早晚要出柜的,不能给他们虚假的、认为我还能找个人结婚的希望呀。现在他们都认命了,慢慢开始接受我了。我放假有空的话,也会回去看看。”


焉栩嘉这才觉得徐一宁也变了。记忆中的何洛洛是从小在保护伞下长大的,横冲直撞的一头小兽,喜欢和讨厌都明晃晃让你知道。他记得他大学里谈过两个女朋友,谈恋爱时何洛洛就从他眼前人间蒸发,在朋友圈发忧郁的短文,分手了又冒出来,欢欢喜喜地拉着他去吃饭打游戏。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如今还顶着一张走在路上回头率百分百的脸,却也被生活磨出了一点虚情假意,学会把吃过的苦咬碎了往肚子里吞,讲起过去的疼痛像是在讲另一个人的事一样。


车再次启动,焉栩嘉感到抓着方向盘的手心有些冒汗。他总是想当然地以为何洛洛还在原地等他,但如果徐一宁已经选择离开,那他在这人心中还有位置吗?


车停在了徐一宁住的小区门口,保安不让进,徐一宁就笑笑说在这里下车就好,谢谢你呀。他解开安全带,刚下开门下车,身后焉栩嘉突然开口:


“你知道我回来干什么吗?”他问。


“回来……是相亲吗?”最后两字格外艰难地从徐一宁口中蹦出来,他在焉栩嘉看不到的地方闭上了眼睛,笑得比哭得还难看。


“家里让我去相亲,我跟我妈说了,我有中意的对象了。”焉栩嘉平静地说。


徐一宁没有回头。他听着焉栩嘉说话,觉得握着车把手的手指都在发抖。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他想,是让我不要去纠缠他吗……


“是你。”焉栩嘉说,一字一顿,不给人听错的机会,“徐一宁,我回来是为了追你的。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那天晚上,徐一宁梦到了那五个月,何洛洛和焉栩嘉谈的五个月恋爱,从初夏到深秋,是一场老旧的电影,徐一宁悄悄地在脑海中回放过很多次,但放得多了,就不确定哪些情节是真实的,哪些是他的异想天开。


他们开始于一个玩笑。


何洛洛二十岁生日,喊了很多人,吃完饭后去KTV唱歌。照例点了很多酒,到了后半夜,已经没人在唱歌,喝酒游戏玩了一轮又一轮。何洛洛酒量中等偏上,要不是缺乏锻炼或许可以再更进一层,只因为是灌酒对象,那时候神志已经不太清明,灯光迷离之下,看人都重影,别人说什么应什么,坐在沙发上捧着酒瓶,只会傻笑。焉栩嘉早就倒了,抱着个枕头呼呼大睡。


何洛洛又输一轮游戏,有人撺掇他去亲焉栩嘉。何洛洛那时估计什么是害臊都不知道了,直接上去啃了焉栩嘉两口,可能还留下一点口水印。焉栩嘉直接被他给亲醒了,坐起来一脸懵逼地看着全场的人都举着手机照他们。


有人吹口哨,说何洛洛你表白啊,焉栩嘉都让你亲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何洛洛很大声地纠结道,他不答应怎么办。


你就说今天是你生日,有生日愿望的,他一定得帮你实现才行。


何洛洛觉得这个办法听起来可行,就直接以一个求婚的姿势半跪在焉栩嘉前面,说嘉嘉我喜欢你,我们能不能在一起。


焉栩嘉或许是脑子还是酒浆没化开,或许是相信了别人说何洛洛的生日愿望一定需要实现的胡话。


“好啊。”他轻快地答应了,然后马上又栽倒在沙发上。


朋友中有人拍了视频的全程,在各个群聊中传递开来。何洛洛第二天早上一醒来就看到他三个室友挤在一张床上看那个视频,不停地发出爆笑,说何洛洛你可以啊,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告白是练了多久啊这么顺。


这真是太糟糕了。何洛洛还头痛欲裂,一口气吞了三颗止痛药。他先祈祷焉栩嘉看不到这个视频,后来又想看到了还是看不到,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的心思一望见底,但太直白了反而像个玩笑。


所有人,包括何洛洛,都觉得那个晚上只是个玩笑。他开玩笑地表白,掩藏着自己的真心,焉栩嘉神志不清地答应着,可能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直到那天晚上,焉栩嘉约他出去吃饭。他心惊胆战地赴约,结果什么都没有,两人像往常一样在学校边上的烧烤店吃到满嘴流油,吐槽学校老师和天气现象,扯一嘴皮。吃完后,焉栩嘉说在学校里走走。何洛洛有些害怕,怕他提到昨天的事,搪塞的话还没想好,焉栩嘉突然牵住了他的手。


“你你你你干嘛?”何洛洛吓得快没跳起来,说话都结巴。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焉栩嘉莫名其妙地看他,说,“我们不是在交往吗?牵个手有什么大不了的。”


何洛洛盯着他看了两秒,点点头,说哦。


他总是猜不到焉栩嘉在想什么,大概只是因为醉酒后作出的承诺而负责。他想说没关系的,我没有当真,也没人当真。但从焉栩嘉的手心传来的温度很让人安心,像是在告诉他就这样将错就错吧,他等了这么久的东西,就算以一种意料之外的形势降临,也应该珍惜。


这么想着,他轻轻地蜷曲手指,回握住焉栩嘉的手。


那是何洛洛偷来的爱情。因为开始得不明不白,才会以一场灾难收尾,成为徐一宁心里不会愈合的一道伤疤,在每个午夜梦回之间隐隐作痛,不会因此流泪,却也无法醒来。



在说出那样爆炸性的言论之后,焉栩嘉突然就从徐一宁的生活中消失了。徐一宁偶尔刷刷朋友圈,才会发现他的踪影,还是在别人发布的图片中。他想他是有点失落的,但他已经过了会被那一点伤感击倒的年纪。徐一宁的生活也可以和焉栩嘉无关。他们本该是这样的,活在一个城市里,过两种生活,偶尔能约出来吃一次饭,也只是为了宣告他们一起度过的所有岁月并不是虚假的想象而已。


大概一周后,徐一宁午休时候一边吃着外卖一边缩在位置上干活,戴景耀过来跟他说有任务,下午让他跑一趟。


“去哪?”徐一宁习惯了突然被叫出去办事,眼睛都没怎么离开电脑屏幕。


“去EC科技,还记得我们金主吗?”戴景耀说,“焉总说他有点想法,点名你过去跟他聊聊。”


原来在这里等着呢。徐一宁想,工作是个好借口,焉栩嘉大概猜准了他推脱不掉。总不能跟上司说我去不了,因为那是我前任吧。


徐一宁点点头应下来,吃完饭后就背了个小背包出门打车。在出租车上,焉栩嘉给他发了这么多年来第一条消息,问他“在路上了吧”,加了一个小猪佩奇跳舞的表情包。还挺得意。徐一宁气得想当场打电话骂他,又想到不知道他还用不用以前的手机号了,最后能做的抵抗只剩下了置之不理。


徐一宁穿一件红色的卫衣和破洞牛仔裤踏入了城中CBD的楼,觉得自己和这个钢筋和玻璃构造的地方格格不入,直到到达了EC科技在的楼层才好一点。到底是新兴的科技公司,装修比较活泼年轻,员工也不是都西装革履。徐一宁站在玻璃门外观察里面的办公室,觉得焉栩嘉回国的事真是蓄谋已久,否则怎么会人还没回来几天,办公室和人员都一应俱全了。


突然间视线变黑,有人把他的卫衣帽子拉上来戴到他脑袋上,耳边传来焉栩嘉恶作剧的笑声。徐一宁叹了口气,想这人都是CEO了怎么还这么小孩,挣扎了一番才把帽子拿下来,转过头看见焉栩嘉站他身后笑得眉眼弯弯,手上还提着一袋子一点点。


“办公室点的,我以权谋私,拿来让你先挑。”


三分钟后,徐一宁吸着四季奶青坐进焉栩嘉办公室,觉得自己实在是意志不坚定,轻易被一杯奶茶收买。但奶茶是好喝的,焉栩嘉笑起来的样子还是很让他心动。那个还喜欢焉栩嘉的他和那个受过伤的他在徐一宁脑海里天人交战,他找不出答案,也说不出叙旧的话,只能公事公办。


“我们说正事吧。”他低头说,把iPad找出来放腿上。


焉栩嘉看他一眼,把椅子搬过来坐他对面。两米距离,不远不近,情绪困在方寸之间,逃脱不开来。


表面上,他们像只有工作关系的陌生人。焉栩嘉说他想象中的房子应该是怎么样的,要半开放式的阳台和厨房、客厅里摆一堆懒人沙发和游戏机、走入式衣柜里要有装表的柜子、地下室改造成放映室、墙刷成米色、房子要有人烟的味道……徐一宁抱着iPad飞快地记,他在心底里乞求自己不要想太多。但他总会想很多,在焉栩嘉说出口之前,他总能猜到他要的是什么,他在这个房子里生活的样子。想的多了,手就连笔都拿不稳。


“最后那个房间,搞可爱一点。”焉栩嘉说,“要放很多玩偶和植物,光照要好,窗户能开多大开多大吧。”


“打算给小孩的吗?”徐一宁问。他想象到的那个场景,幸福美满的一家三口。他不该问的,但情感总是比理智跑得更快。


焉栩嘉沉默了一下,才缓缓开口:“我想的是,那是给你的。我们谈恋爱的话,你要搬过来住的。如果你不想和我睡一起,或者我们半夜吵架,我觉得给你留一间房会方便一点。”


徐一宁停下了笔。“别说这样的话啊,”他说,喉咙里有一点压抑着的哽咽,“你又……不喜欢我的。”


“我不喜欢你?”焉栩嘉唰地站了起来,一副被他气笑了的表情,“追你的人是我,说分手的人是你。我什么都没说,你就已经在心里定义好了我这样的人要有什么样的生活,我为我们做再多的努力在你眼里都是无用功。告诉你徐一宁,我喜欢谁我说了算,不是你说了算的。”



一开始别人跟他说何洛洛喜欢他,焉栩嘉并不信。


“你说什么他都会笑,你什么时候找他吃饭他都会答应。”夏之光板着手指给他算。


焉栩嘉摇头,说何洛洛就是这样的人啊,很轻易就能被逗笑,耳根子又软,不生气又很好说话。夏之光一脸“兄弟你自求多福”的表情,拍拍他肩膀,说你要是没这个意思,还是离他远一点好。


焉栩嘉想,上了大学后,先疏远的人是何洛洛。不同的专业不同的宿舍,他们见面的时间少之又少。偶尔在食堂碰到,何洛洛身边总是围着他三个室友,都是青春洋溢的小帅哥,还挺养眼。何洛洛还是最会笑的那个,经常笑到吃不下去饭。


焉栩嘉没觉得何洛洛对他的态度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何洛洛是一个合格的哥们,焉栩嘉谈恋爱的时候就自动消失,分手了送上肩膀给予安慰。


但纸是包不住火的,无论何洛洛多么会藏。


有一天焉栩嘉去找彭楚粤借书,他们俩宿舍就楼上楼下,平时也想不到去之前要打招呼。那天彭楚粤的宿舍门没关紧,焉栩嘉在楼道里就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仔细一听,是何洛洛。


他们的对话让焉栩嘉定在了原地。


“你真的就不打算向嘉嘉表白了?”彭楚粤问。


“没有希望的事有什么好做的。他那么直,说了大概连朋友都做不成吧。”何洛洛很平静地回答。


“你不会后悔吗?”


“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这个世界上,能和真心相爱的人在一起的人又有多少呢。我想我认识他,就能算幸运了。”


门外的焉栩嘉,觉得世界天旋地转。他的第一反应是冲进去摇醒何洛洛,说你不要喜欢我,你不要再用那么悲伤的语气,说你喜欢我了。


他终究没有去捅破这层窗户纸,但何洛洛那天的话像一只潜伏的毒蛇,会在每个深夜跑出来把他一颗心搅得千疮百孔。从小到大,焉栩嘉自以为他是何洛洛的保护者。何洛洛是不会自我保护的小孩,小时候评不上班干部,就直愣愣地跑去找班主任,说老师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后来老师更不喜欢他了,连前排都不让他坐。焉栩嘉人生第一次熬夜,就是给班主任写了一篇几千字的长信,言辞恳切,从何洛洛其人聊到治理班级之道,言语中还搬出自家爸妈,带一点隐隐的威胁。那老师看到焉家小少爷这么一封信,大概是吓尿了,不仅让何洛洛当了焉栩嘉的副班长,还让他当了光荣的升旗手。何洛洛简直没得到过这么大的荣誉,拉着焉栩嘉练了一个月怎么走正步。


焉栩嘉没跟何洛洛说过他为他做的任何事情。何洛洛的习惯性依赖,或许源头是焉栩嘉的习惯性保护。他们像两株附依对方生长的枝条,等焉栩嘉意识到感情的变质的时候,才发现他们已经成了一个死结,要解开变成两败俱伤。


他们认识这么多年,焉栩嘉从没听过何洛洛像那天在彭楚粤房间里一样的语气讲话,绝望到像是一湖死水,泛不起任何波澜。他护了何洛洛这么多年,没想到最后伤他最深的人,竟然是他自己。

焉栩嘉发现他看何洛洛的眼光变了,他的保护欲成了莫名其妙的占有欲。他看着别人自然地搂过何洛洛的肩膀,揉他的头发,把他碗里的卤蛋夹走放自己碗里。以前焉栩嘉专属的位置有别人占了,看起来没有谁离不开谁,他们过去的痕迹马上就要和何洛洛埋藏在心里的爱意一起一笔勾销。


而他现在在远处看着,只觉得妒火中烧。


后来那个在KTV的晚上,在何洛洛亲他之前,他就醒了。他就躺在那里,等着另一个人的温度压在他嘴唇上,比想象中的柔软甜蜜。他的心脏狠狠抽动了一下,被酒精浸泡过的脑子有短暂的清明。他看着何洛洛半跪在他身前,双颊被泛红,额角带一点汗水,眼睛闪闪发亮。


“嘉嘉,我喜欢你,”何洛洛说,一字一顿,“我们能不能在一起?”


看,何洛洛只有对我才会说这样的话,我还是他心中最特别的一个。我才是他喜欢的人。焉栩嘉想得头轻脚重,却又心满意足。


焉栩嘉说:“好。”


他其实清醒得不得了,但可惜只有他自己知道。


很久之后,焉栩嘉再想到那个夜晚,会问自己,如果何洛洛在清醒的情况下跟他表白,如果他也在清醒的情况下接受,那他们是不是能坚持下去,何洛洛是不是能多相信他一点。


但没有如果。何洛洛把自己放到没有光的角落,他对别的事情一向勇敢,唯独对感情小心翼翼。焉栩嘉两次窥探到了他的真心,一次在宿舍楼长长的走廊上,一次在KTV昏暗的包房里。第二次他努力抓住了,却或许已经太迟了。


表白的人是何洛洛,一意孤行地决定这段恋爱的是焉栩嘉。他使出了全身解数,想在一个别人眼里的玩笑里给何洛洛看他的真心。但何洛洛在开始之前就对他们的关系下了定义。


他们在一起五个月。有很好的时候。在宿舍锁门后回来,两个人一起爬男厕所的窗户,然后挤在一张单人床上睡觉。撬过多媒体室的锁,晚上用大屏幕放恐怖电影。临时起意去青岛玩,半夜到机场直接买机票,换了四次航班,拉着手在深夜无人的机场狂奔。他们在南海的沙滩上接吻,海水透过沙子趟过他们脚底,海鸥和月亮都在很远的地方。


也有不好的时候,越来越多。他们都不懂距离,总是和旁人太过亲密。何洛洛从不会说他生气了,焉栩嘉又说得太多。最后两人明明不是平行线,却过了相交的地方,然后越走越偏。


焉栩嘉决定去留学的那天,何洛洛和家里出了柜。他们都以为自己牺牲了太多,却总是忽视了对方做出的努力。


何洛洛觉得自己为这段感情堵上了所有,焉栩嘉先开了口,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焉栩嘉在对面说,我要出国了,最少要去两三年。他所有的不安和焦虑成了现实,让他听不进去焉栩嘉任何的解释。


何洛洛哭了,哭得很倔强。他想他努力了这么多,焉栩嘉还是在按照他的人生轨道运转。他的出现和这五个月是个意外,但最终会被修正。焉栩嘉的未来里,本就不应该有何洛洛的名字的。


他累了。他被剧透了结局,知道了努力都是徒劳的。


“这五个月是我偷来的时间。”何洛洛说,“现在,焉栩嘉,我放你走了。”



徐一宁又跑了,还留下了半杯没喝完的奶茶。


许久不吃甜食的焉栩嘉赌气一般拿起那杯奶茶猛吸了两口,差点没把自己呛到。他容许自己颓废一下,瘫在沙发上思索自己是不是太过激进了。但聪明如焉栩嘉,能把世界上所有别的事处理得井井有条,在感情前面也会败下阵来。


焉栩嘉大学毕业后出国进修,是早就定好的。但提前半年毕业,国外心仪的大学又刚好有项目组有位置空出,是突发事件。他想和何洛洛说,你等我回来,我们可以坚持。但那天,他看到了何洛洛眼里的不信任,知道他们如果继续下去,隔着十三个小时时差和两片大洋,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何洛洛说,我放你走了。焉栩嘉很平静地站起来转身离开,只是走到楼道里时忍不住狠狠用拳头砸了一下墙。流了血,关节上的疤痕直到很多年后都没消掉。


但何洛洛留给他的不只是一道疤。


在国外三年,焉栩嘉交往过三个人,一个女生两个男生。他和最后那任处的很好,甚至想过要同居。那时候夏之光刚好来美国玩,顺路来看他,和他和他的男朋友一起吃了饭。晚上焉栩嘉开车送夏之光回酒店,夏之光突然跟他说,你不觉得你这个男朋友很像何洛洛吗。


“哪里像。”焉栩嘉很快反驳,“丹尼尔是混血,和何洛洛长得一点都不一样。”


“我又没说长得像。”夏之光说,“我是说气质。被保护得很好的很单纯的人,又很依赖你。”

“这样的人多了。那你怎么不说和我上任像,还有我上上任,也是这样……”


焉栩嘉说不下去了,他没敢从后视镜看自己的脸,他知道一定是一片惨白,毫无血色。


夏之光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说:“你们啊,在一起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分手后反而要死要活。你也挺绝,能照着何洛洛的模子找对象。何洛洛更别提了,你知道你走之后他就和家里闹翻了吗?然后课也不去上,瘦成一把骨头了,差点还没去毕业答辩……”


明明是相爱的人,最后却成了两败俱伤。他们都有错,也都没错。还好他们都还年轻,痛苦可以得到化解,伤口也可以愈合,他们还有时间去修正那些过错。



焉栩嘉第一次给自己提前下班,打电话叫人来喝酒,逢人便嚷嚷自己失恋了。夏之光、彭楚粤、赵磊坐一辆车赶去,心情沉重。焉栩嘉向来比实际年龄成熟稳重,出国之后更是如此,从没如此直白地表达过“需要一个肩膀靠着哭”的想法。几个人脑袋上写着“一级警戒”,走进了焉栩嘉说的酒吧。


焉栩嘉占了一个卡座,很认真严谨地往一排码得整整齐齐的杯子里倒酒。夏之光过去拿过那瓶子一看,眼睛都瞪直了:“嘉啊,怎么这么想不开,你现在富贵了,我们哥几个可不能把身家陪在这里。”


“我自己带的,喝吧。”焉栩嘉差点没翻个白眼给他,“今天都算我头上了。”


“你还有失恋的一天。”赵磊不碰他那酒,自己要了一杯鸡尾酒,在一边啧啧称奇,“哪家的大姑娘还是大小伙子这么有勇气,不怕我们嘉哥闹个满城风雨?”


“速度啊,我那天听你妈抱怨说你不肯去相亲,怎么现在跟快进似的直接跳到失恋了?”夏之光问他,“说吧,我们错过了什么?”


焉栩嘉左看看右看看,三个人把他围得严严实实,一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态度。


“不是快进,”他最后说,“我算是慢速播放了,失恋了都不止一两年了。”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彭楚粤拍了一下大腿,说:“你是不是去找洛洛了?我就说你非要人公司帮你搞设计,肯定没安好心!”


赵磊和夏之光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赵磊还好,安慰性地拍拍焉栩嘉的头,再塞一杯酒在他手里,意思是兄弟也帮不了你,你好自为之。夏之光有点幸灾乐祸地在旁边碎嘴,说哎呀徐一宁同志,这几年变挺多的,可能早把你忘了。


“他还是喜欢我的,”焉栩嘉据理力争,“他只是不相信我喜欢他而已。”


三人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赵磊开口说:“你看着也不想放弃,那没什么好说的,喝酒吧。”


焉栩嘉倒是心情好了一点,还能把神志调整在差不多清醒的状态,结局就是那瓶酒大部分到了夏之光肚子里,还是有些心疼的。赵磊的话还是提醒了他很多。他不会再找别人了,徐一宁也不会,那他们有的是时间耗着,可以耗到天荒地老。


他们已经一起走过了二十年的人生,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他们还有很多的二十年可以走。


他没想到的是,徐一宁不想和他耗着。


焉栩嘉以为他出现了幻觉。但徐一宁确实出现在了他眼前,是前几个小时刚刚从他眼前逃走的徐一宁,现在又跑了回来。外面下了好大的雨,他全身都湿漉漉的,红色的卫衣和黑色的破洞牛仔裤都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头发尖也在往下淌着水,他看徐一宁伸手把头发撩了上去,露出好看的眉眼。周围的人可能被徐一宁溅到了水,带着怒意回头看他。他还好脾气地回头笑笑,反而搞得那个回头看的姑娘很脸红,什么都没说又转回去了。


“你要不要坐?”彭楚粤花了一些时间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要给他移位置。


徐一宁摆摆手,说:“我有话和焉栩嘉说。”


他走近一点,一只手捏着湿透了的衣袖。他看起来紧张死了,还很狼狈,却又很坚定地看着焉栩嘉。


他问:“嘉嘉,你喜不喜欢我?”


何洛洛是个大胆的小孩。小学的时候没带钱会去校门口小店要糖吃,大学里设计图交上去分数不理想会站在老师办公室和老师辩论一个下午。他什么东西都敢要,却唯独不敢要焉栩嘉的爱。现在徐一宁敢了,不是因为焉栩嘉给了他多大的信心,而是他那天下午蹲在马路牙子上看不同颜色的车和不同颜色的人从他旁边穿过,他突然思念起丢在焉栩嘉办公室的那半杯奶茶了。


何洛洛天真烂漫,因为爱情受过很多伤,最关心的事是焉栩嘉的人生规划里有没有他的名字。狗屁,徐一宁想,他才不关心焉栩嘉规划的未来里有没有他。


因为徐一宁的未来里一定要有焉栩嘉。这就够了。



焉栩嘉站了起来。他的脑子里乱哄哄的,有很多想法。他半边脑子在想他的眼睛里起了雾,不知道是徐一宁身上的水汽还是他想哭了。另外半边脑子在想还好他现在很清醒,否则之后又解释不清楚了。还有一点脑子分给了酒吧驻唱现在唱的歌,姆爷的八英里,想着告白的时候放这歌,不太合适。


然后,他把这些想法都压了下去。


他看着徐一宁的眼睛。


他说:“我爱你。”



问:徐一宁怎么知道要在这座城市的摩多摩多的酒吧里找到有焉栩嘉的那间呢?

  1. 彭楚粤告了密

  2. 夏之光嘚瑟地拍了焉栩嘉的酒分享到了朋友圈,下面tag了实时地址,被徐一宁看到了

  3. 赵磊发布微博,X酒吧的Y歌手唱歌好好听,被徐一宁看到了

  4. 焉栩嘉用心灵感应告诉了徐一宁,因为他们很爱对方


感谢阅读

许愿两个小朋友都高位出道

(或许可能大概有番外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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