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晴圆缺

《悲欢离合》的番外

很很很有一些沙雕


阴晴圆缺


徐一宁切萝卜的时候手机响了,一看是他妈,他差点没把刀插到旁边焉栩嘉身上。


这个举措带来一连串连锁反应。焉栩嘉急忙躲开,手肘一拐碰掉台面上躺着的两只鸡蛋,刷拉拉,蛋清蛋黄流了一地。没等徐一宁接收到焉栩嘉“有事吗”的眼神指责,他就捧着手机跳进了客厅。真的,用两条腿跳,人间兔子徐一宁。


徐一宁紧张的很有理由。他和他爸妈关系还处于出狱后的观察期,一个月打一次电话,往往是在一个月朗星疏的周六晚上,徐一宁交了这周的活,晚饭吃了麦当劳,还看了新出的狼人杀节目。他心情值满格。和家里一通电话会让他的心情值下降几个百分点,因为之前充得太满了,所以不至死,打完电话之后他还能行动如常地洗脸刷牙睡觉。


但今天不是每个月的那一天。


徐一宁在接电话之前考虑了最坏的可能性:他家的狗驾崩了?他爸驾崩了?他什么七大姑八大姨驾崩了?否则他妈打什么电话。


他没有在骂人。他/妈打什么电话,他的妈妈打什么电话,很正常很礼貌的说法。


他用颤抖的双手接起了电话,用更颤抖的声音叫了声,妈。


徐夫人温柔地关心他:“洛洛,最近忙吗?”


在脑内确认了今天不是他妈生日他爸生日他爸妈结婚纪念日的任意日子后,徐一宁挤出几个字:“还……还好。”


其实说忙也忙,最近家里突然多出了一个大活人,做饭都要搞两人份,很花精力。但这事决不能让他妈知道。


两方都不太真诚的寒暄过后,徐夫人直奔主题,问:“那最近有空吧?带你和我们家一个朋友一家吃个饭。”


徐一宁瞳孔地震。他小的时候长得好看,也听话,他妈还很愿意带他出去和一众朋友显摆。后来出事了,儿子喜欢男人了,那就是家丑,万万不可外扬。他偶尔回家一次,连出去打牙祭的机会都没了,更别说和他爸妈那些开保时捷法拉利的朋友们吃饭。


他妈没听到他回应,继续说了下去:“你也熟的呀,嘉嘉和他爸妈。嘉嘉前段时间从美国回来了,昨天还跟我打了个电话,说要请我和你爸爸吃饭。你看人家,多会处关系,你就没有这根神经的。你以前和嘉嘉玩得多好,是不是这几年也不太联系了?我替你答应下来了,跟嘉嘉这样的孩子多相处没有坏处的……”


我俩现在相处挺多。我觉得坏处也挺大。徐一宁在肚子里吐槽,猛然听见那边厨房里焉栩嘉又把什么东西砸了。


徐夫人听到声响,奇怪地问:“什么声音?家里还有人吗?”


“没有没有,”徐一宁撇清关系,“今天刮风,风有点大。”


“哦,那就这么说了。”徐夫人说,“就这周五,地址给你,你自己下了班后过来,记住不要迟到哦。”


徐一宁拒绝的话含在喉咙里没出来,他妈就爽快地挂了电话。他妈想做的事情没有办不成了,要是强硬拒绝了反而徒生怀疑。徐一宁运了运气,冲进厨房,两只手那个叫”快、准、狠“,抓住焉栩嘉肩膀使劲摇了摇,焉栩嘉脑子里还有几个脑细胞全给他摇出来了。


徐一宁美滋滋地想,他不会骂人没关系,他手劲大啊。焉栩嘉被他捏得小半天没缓过神来,过了半晌瞪圆了眼睛控诉道:“徐一宁,你谋杀亲夫!”


“我跟你,八字没一撇。”徐一宁不屑地说,“还有你也不看看你干的好事。我看你是要谋杀我。”


“我这不是给你和你爸妈搭建沟通的桥梁吗?”焉栩嘉揉着自己肩膀,说,“你不知道吗?你妈从小就喜欢我。你小时候哪次闯祸不是我给你救回来的。可能她看我心情好了,就原谅你了。”


徐一宁眼前走马灯似的出现了许多童年阴影,使他暂时性失明。铁证如山,焉栩嘉确实是他妈亲生的,而他充其量是超市买菜送的。他无法反驳,只好恨恨地说:“吃就吃,就是你别装得和我很熟一样。我爸妈可是心脏病发作过了,我不想你爸妈也来一次。”



徐一宁早上跟焉栩嘉说了自己过去,结果下班的点还没到,那辆迈巴赫就老老实实地停在了他办公室楼下。因为那车实在是和他们公司那栋小破写字楼格格不入,徐一宁害怕吸引太多目光,只好申请提前下班,做贼一样偷偷摸摸地溜上了焉栩嘉的车。


焉栩嘉一看就是打扮过的,亚麻色衬衫,袖口折起来刚好露出他的表,很是心机。他甚至还抹了一点发胶定型,此时正很臭屁地往车里的镜子里看。


“哎看我发型怎么样?我穿的呢?还行吧?”焉栩嘉自己臭美不够,还要拉徐一宁的票。


“可,可,都可。”徐一宁前天熬夜画图,眼下困得不行,只想趁机补觉。


焉栩嘉抽了抽鼻子,问他:“你是不是擦了点香水?”


徐一宁耳朵一红,还要嘴硬,说:“是又怎么样。”


焉栩嘉忍不住笑了,伸手揉了揉徐一宁的头发,凑过去跟他咬耳朵:“没事,丑媳妇才怕见公婆,我们洛洛这么好看,他们会很喜欢你的。”


又不是去见公婆。徐一宁默默吐槽。然而转念一想,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艹了,真的是去见公婆的。


晚饭订在城里某个吃江浙菜的餐厅,装修很是奢华,差点没把苏州园林搬到餐厅里来。徐一宁无暇欣赏,光顾着心里七上八下,只希望他吃完这顿饭还能留下半条小命。


服务员热情地引他们去包厢,说其他四位客人都到了。徐一宁下意识抖了一下,焉栩嘉笑笑,伸手按了按他的脊椎中间作为安抚。徐一宁用眼神示意他放开,焉栩嘉当做没看到,两人就这样前脚后脚地走进包厢,像两只小鸭子。


一走进去,徐一宁感觉风都换了个方向吹,吹得他脑门直晃,心口飕飕地发凉。坐在包厢的小沙发上的四位家长都是成功人士,男士穿得像刚打完高尔夫,女士化着素雅的妆,穿着很显身材的长裙,手腕上金的翡翠的环叮叮当当地响。徐一宁乍眼一看,有种自家爸妈复制乘以二的错觉,压力也瞬间成了两倍,整个人顿时十分惶恐。


四个人八只眼睛盯着他俩进来,X光都没这么有穿透力。徐一宁同手同脚地走路,一边自我催眠,徐一宁和焉栩嘉,两条清清白白的好汉子,没有关系没有关系,没有关系就是最好的关系。


焉栩嘉进入角色比他快得多,跑上去和徐父徐母热情拥抱,像一只傻兮兮的金毛,还认错主人了,人设崩塌得厉害。


确实,焉栩嘉对于他爸妈来说就是失散多年的儿子,可不得好好上演一个亲子重逢。徐一宁心里正酸着,冷不防被焉栩嘉他妈拉过去。


焉夫人亲切地看着他,徐一宁在脸上扒拉出一个假笑回望过去,祈祷自己说话的声音不要抖得太明显。


“最近好吧?吃得好吗睡得好吗?工作辛苦吗?”


“好好,都好。不辛苦,为人民服务。”


“那有没有女朋友呀?”焉夫人笑眯眯地问。


徐一宁的表情凝固住了。


没有,男朋友有一个。您也认识,是您儿子。他在心里想,这情况真是小说也写不出来的尴尬,表面还只能假装苦恼的笑笑,说一些类似于“没找到合适的呀”的废话。


还好在焉夫人热情地开始做起了红娘之前,上菜了,于是大家都落座吃饭,这个话题算是撇了过去。


好不容易吃起了饭,又是一轮灵魂拷问。焉栩嘉贵为两家的亲儿子,自然成了那个吸引火力的点,一个人应对四个人的问题,往往这个没答完下个又来了。徐一宁动嘴也很多,主要是负责吃。好在这家店杭州菜做得还算正宗,他纵然无法专心享用美味,肚子还是得到了一些慰藉。

他有些怀疑焉栩嘉是不是比别人多长了一个脑袋,否则怎么能一边回答四人份的问题,一边还有闲心伸一只手到桌子底下掐徐一宁的大腿根玩。


徐一宁那地方是很敏感的,被焉栩嘉摸了一下就感觉快起反应了。他把手也伸进桌子底下,想把焉栩嘉的手移开,结果反手就被他握住。手心传来的温度很暖和,徐一宁一边害臊,一边又想这个世界上这么多人喜欢偷情是有道理的,确实很刺激。


酒过三巡,到了家长帮小孩谈婚论嫁的时间。徐家二老对这个事一向是唯恐避之不及,可能是随着徐一宁年岁渐长,这些年是被问得多了,他妈也能很快摆出一个标准的微笑,迅速而熟练地把话题引向焉栩嘉。


好在焉夫人对徐一宁的感情生活的兴趣也不大,顺水推舟地看向自家儿子。


“嘉嘉也是这样,老是说自己工作忙,没时间找对象,”焉夫人叹了口气,“但妈妈都帮你找好了,就去吃个饭的事,也不肯去。”


“你找的那个,根本不合适。”焉栩嘉咬了一口徐一宁夹给他的,漫不经心地说道。


“哪里不合适了?”焉夫人不开心了,说,“妈妈给你挑了好久才挑中的。人家姑娘家里和我们家是老相识了,学历长相都没得挑,走在街上都能被星探看上。”


“性别不合适,”焉栩嘉说,“我喜欢男的。”


空气一下子凝固了,成了一片寂静。这场景仿佛看战争片看了一半耳机掉了,只能看到在座每一个人扭曲的面部表情,听不到声音,只有焉栩嘉还满不在乎地吃着东西。徐一宁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知道焉栩嘉不会害怕向家里出柜,但是他没想到是在此时此刻,当着两边家长的面,说话的语调像是在报告今天中饭吃了番茄鸡蛋面。


“你说什么?”焉父说,这几个字像是硬生生从他嘴里挤出来的,一个字一个字砸在地上,砸出好几个坑。


“你们怎么年纪上去了听力也变差了?”焉栩嘉笑笑,伸手夹了一筷子龙井虾仁, “我喜欢男人啊。”


“哐当”一声巨响在包间里炸开。徐一宁被吓了一跳,抬头看见焉父摔了椅子,冲过来揪着焉栩嘉的领子,直接一个耳光甩了过去。焉夫人哭着拦住他,徐父徐母也赶紧站起身来劝。徐夫人一边扶着焉夫人,一边还给了徐一宁一个眼神,意思是你们小年轻,怎么都是这副模样。


焉父嘴里还在骂,意思就是我当没你这个儿子了。中国家长大致是一样的,徐一宁出柜的时候他妈也二话不说赏了他一个耳光,也说断绝关系吧。那时的情景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能带来一阵刺痛。徐一宁看向焉栩嘉,他笔直地站着,看着他父亲,脸上没什么表情,伸手拉平了衣服领子。他想他很多年前为了这个人,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暴露给了最亲近的人,也伤害了他们。他看着他爸爸紧紧皱起的眉和他妈妈止不住的眼泪,也想过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上,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


他悄悄伸手去拉焉栩嘉。焉栩嘉紧紧地握住那只小心翼翼伸过来的手,终于流下一滴眼泪。


“我带嘉嘉去洗手间看看他的脸。”徐一宁对着那边抱成一团的四位家长,大声宣布。


焉夫人还是心疼儿子更多,眼看着自己先生的火气又上来了,赶紧眼神示意徐一宁快点把焉栩嘉带出去。


焉栩嘉一开始还倔着不肯走,站在那里对他爹吼,说把话说清楚先。徐一宁真的怕了他了,在他耳边咬牙切齿地说:“你再不走,我就告诉他们我们在一起了。你看看是你爸先打死你还是打死我。”


焉栩嘉对他这种牺牲自我式威胁感到无奈,拉着徐一宁就出去了。两人忘了手还牵着,好在家长们火气上头,视力就不怎么好,也没看到。


两人到了洗手间,没别人。徐一宁手上使了点力气,把焉栩嘉按在洗手台上。洗手间灯光昏昏沉沉,照在墙上都重影。焉栩嘉皮肤白,他爸下手不轻,很快右脸就肿了一小片。徐一宁看着他,很多话想问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憋了半天也只有一句:“你在干嘛?你疯了吗?”


“反正迟早要知道的,”焉栩嘉勉强笑了一下,扯到脸的时候呲了呲牙,“这不是想给你一点安全感吗?”


徐一宁瞪圆了眼睛,想这个人真是不讲道理,自己出柜了还要怪他头上来。五月飞雪,徐一宁冤枉。


“我感觉挺安全的。”徐一宁嘴硬。


“你没有,”焉栩嘉无情地戳穿他,“每次我要是加班晚回来你都睡不着觉,这就是没有安全感的体现。”


然后徐一宁就哭了。这样的场景对他来说有点诡异的浪漫,他们挤在餐厅洗手间狭小的空间里,外面两边家长虎视眈眈,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血风腥雨。但徐一宁在这个瞬间感到了安全,让人有种就他们两个,对抗着全世界的错觉。他还不敢想“爱”这个字,但他觉得焉栩嘉是喜欢他的,那份“喜欢”也很沉重,沉重到焉栩嘉为了让他安心那么一分,可以抛下他一直坚持的,在父母面前完美的光环,承受着来自最亲的人的重击,把徐一宁护在身后。


徐一宁现在没以前爱哭了,突然下来的眼泪让焉栩嘉有点不知所措,随手从旁边抽了一大叠擦手纸给他擦眼泪。


“别哭了,大小姐。”焉栩嘉哄他,“这么心疼我啊。”


“我又没有在心疼你,”徐一宁拿手扇扇眼睛,想把眼泪憋回去,“我就是觉得……得挺疼的吧。”


”那时候你妈打你,比这样还疼吧。”焉栩嘉叹口气,把徐一宁圈到怀里,下巴搁在他肩膀上。


“没吧,”徐一宁很认真地说,“我妈手劲肯定比你爸小。”


“……你也太毁气氛了,”焉栩嘉吐槽,偏过头咬徐一宁耳朵,“会不会说点好听的?”


徐一宁不会说话,更不会说什么好听的。他只能像只小动物一样,趴上去小心翼翼地亲焉栩嘉。他整个人都很柔软,被眼泪蒸的湿漉漉的,是一只毛茸茸的又很爱亲近人的小动物。


焉栩嘉在亲吻的间隙间小声地说:“我爱你”,再亲了一会儿又问徐一宁,“知道了吗?”


徐一宁耳朵都红了,咬着嘴唇不说话。焉栩嘉就很坏地用手指抵住他的嘴唇不让他亲,压低声音逼他:“快回答。”


“……知道了,”徐一宁说,又补上一句,“我也是。”


他听上去挺不情愿的,但事实上心里是很开心的。



那顿饭自然不欢而散了。焉父焉母把自己儿子提溜回家,徐一宁就没了免费司机,本来想叫个车,结果他妈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他身后,说晚上回家住吧。


两家人在餐厅门口道别。焉栩嘉这会不敢和徐一宁显得太亲密了,只在他爸妈不注意的时候向徐一宁挤了挤眼睛,意思是让他别担心。徐一宁走在最后,听到他妈还在安慰焉夫人。


“嘉嘉这么懂事的孩子,他自己知道怎样是最好的。”徐夫人说,“其实孩子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徐一宁觉得眼眶又要湿了。他想他爸妈表面上无论怎么嫌弃他嫌弃得要死,其实还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会无条件站在他这边的人。


和焉栩嘉一家告别后,徐一宁被他爸妈塞进车里打包回家。他爸喝了酒,换他妈开车。话题果然绕不开焉栩嘉的惊天创举。别人家的孩子才是家长的宝物,用途广泛,牛逼的时候可以拿来刺激自己家小孩,犯错了还能拿来安慰自己,说我孩子也没这么糟糕嘛。


“没想到啊,”徐爸爸摇头,“嘉嘉这么听话懂事,竟然也喜欢男孩子。”


“看到没,”徐夫人说,“老是说咱儿子是被我养坏了,跟你说这是这个时代的年轻人的毛病。”


“这又不是什么毛病,”徐一宁小声反驳,“跟有人喜欢香蕉有人喜欢橘子一样的,我是gay又不代表我不正常。”


“哎,随便你吧,这么多年,爸妈也劝不动了,”徐夫人懒得跟他进行人权辩论,说,“倒是你女朋友不找就算了,怎么连男朋友也没有?你是打算孤老终生了?”


“我儿子像我,手段一定不一般,”徐爸爸乐呵呵地说,“怎么会愁找不到对象。”


“那什么,”徐一宁摸摸鼻子,说,“焉栩嘉是我男朋友。”


徐爸爸突然不说话了,笑意消失在他的嘴角。空气凝固了几秒,他突然狠狠地拍车门,吼道:


“放我下车,我要去找那个小子算账!”



前几天一直被卡发不出来

祝两个小朋友这周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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