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照明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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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权哲送他回家，范丞丞挤在小甲壳虫的后座上，大长腿施展不开，心里还有一团疑问，感受十分窝囊。
他选择从最简单的问起，用的是开玩笑的语气：“你和朱正廷关系这么好，怎么不早点找他帮我拍片？本来我大概几年前就可以红了吧哈哈。”
“……因为这也算是找关系吧，我觉得你可能不喜欢这样……”李权哲回答得有些犹豫，范丞丞直觉还有些更难说出口的原因。
“只是这样而已吗？”
“学长他……好像是gay。”李权哲说。现代社会这么开放，性向再也不是不可触及的禁忌话题，但反传统的烙印还在，李权哲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
“是gay怎么了？”范丞丞不太惊讶。朱正廷身上有种矛盾的美感，带点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用性向解释似乎片面了，但也不失为一种可能。
“我就是觉得，你可能是他会喜欢的类型。就是年纪稍微小一点又长得好看的……”
“为什么啊？他追过你？”范丞丞警铃大作。
“怎么可能啦！”李权哲翻了个白眼，“不是我，是……”他自知说得太多了，话没说完就自己咽了回去。
范丞丞觉得问太细怕李权哲为难，又心里痒痒，过了好一会儿，才很轻声地问：“是黄明昊吗？”
“我不知道啊，但他自从得罪杨姗姗了之后，拍的最多的就是黄明昊。”范丞丞基本不关心娱乐圈八卦，李权哲是藏不住事的，架不住范丞丞问，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那时候杨姗姗刚出道嘛，佳丽直接给她上封面，为了一炮走红特意找的朱正廷去拍。最后拍出来的成品很一般，连p图师都救不了的那种，总之大失他以往水准。据说拍摄的时候他们闹矛盾了，杨姗姗又找了佳丽自己的摄影拍了另一版，最后用的是那一版。杨姗姗你也知道，星谊老总的亲闺女，之后圈里就开始传朱正廷是gay啊，脾气不好啊什么的。Gay不gay我不知道，说他脾气不好简直扯淡。我们一起跳舞那时候，特别多一点功底也没有的女生为了看他来学舞，那是真的不会，连拉伸都不做就直接开始跳，他就特别耐心地过去一个个地帮她们压腿……呃，扯远了，总之他呢之前好像就得罪过人，又因为杨姗姗的事开始发酵，说有人专门要搞他。那时候我刚开始做这行嘛，细节也不知道，就是学长他突然找我们几个关系好的吃饭，说他要去美国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跟我们道别来的。”
说到这里，李权哲停顿了一下。范丞丞通过车里的后视镜看到李权哲的脸，很罕见地垂着眼帘，像是突然陷在了回忆之中。他忍不住去想象那个时候的朱正廷，更年轻眼神更清澈，他笑着跟别人说话，总觉得所有人都是高尚的，却不知道别人的笑容背后全是刀枪。
范丞丞觉得心口疼痛了一下。
李权哲继续说道：“他大概去美国待了一年吧，很多人都说他退圈了。后来就是黄明昊腾空出世了。沃狗直接给的单独封面，你想想，一个刚出道毫无名气的初中生啊。那版封面就是朱正廷拍的。我记得黄明昊出道半年内基本把杂志都上了个遍，摄影师全是朱正廷。黄明昊背后的势力现在还没人扒出来呢，反正不简单就是了，否则不可能这么捧人的，而确实也捧得很成功。这个圈子就是这样子的，畸形，一看朱正廷有靠山了又全都过来巴结，连沃狗都愿意无偿借他摄影棚。但朱正廷后来就不拍女星了，基本就拍黄明昊，偶尔拍一点最当红的男星。连杨姗姗都服软了，前段时间还说最想合作的摄影师是朱正廷。他和黄明昊一直私下关系也很好，被拍到过一起度假，但最近……刚刚在摄影棚里你也看到了。”
故事还没绕回黄明昊和朱正廷到底有些什么关系，车就到了范丞丞的公寓楼下。范丞丞跳下车，给他的经纪人一个很浮夸的飞吻，刚想跑，又被李权哲一把拉回来。
“他是一个很好很单纯的人，”李权哲开口，“对他好一点。”
后来范丞丞经常会想起李权哲说的这句话，和认真的眼神。他不知道他的小心思在那时就如此明显，而李权哲竟会自愿从他的小世界里跳出来，跟他说一句有些越界了的话。
大概因为朱正廷是个值得的人。
范丞丞平常出门很随意，看到什么就穿什么，今天却心思尤其多——黑色的衬衣？不行，太老气了。粉色的卫衣？又有点幼稚吧。他快把自己的衣柜全翻空了，才挑好了一件灰黑色运动夹克里面配简单的白色T恤，下身是阔腿牛仔裤，搭一双黄色格子花纹的袜子。他绝不承认在看到那双明黄色袜子的时候，他想到了朱正廷对他说的那句“你很适合黄色”。
去哪个餐厅是另一件大事。他从点评网的第一页开始翻，发现实在是翻不完，最后迫不得已，他发微信向姐姐求助，问有没有适合两个人去的餐厅。
“范丞丞你不会是要去约会吧？”范冰冰大概在拍摄间隙，很是闲得无聊，直接拨了电话过来，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通盘问。
范丞丞真实地头大了，因为心里有鬼，反驳的底气就不太足。首先是约会这个事，尽管现在还不是约会，以后就说不好了。更多的鬼来自他不太想跟范冰冰提起朱正廷。他知道他姐姐一定也记得那个几年前跟她合作过的男孩。李权哲只是道听途说地八卦，亲人的评价带来的影响力就太大了。范丞丞不知道他姐姐有没有听说过关于朱正廷的传闻，或是信不信那些流言蜚语。他只是想先用自己的眼睛，以最客观的方式去认识朱正廷。
好在很快他姐姐拍摄又要开始，范丞丞得以糊弄过去，范家基因除了美貌还有爱吃的心。范冰冰发来的餐厅推荐是刷频一样的长度，范丞丞百般比较，终于选中了一家吃粤菜的家庭餐厅。选完之后他退出和他姐的聊天记录，才发现微信里还躺了一个好友申请。他连忙点开看，头像是《猫和老鼠》里的汤姆猫，签名是一句法语。稀奇古怪的搭配，想想只有放在朱正廷身上是最不违和的。范丞丞忍不住笑了，同意了申请，发了一个小猪拱地的表情过去。
很快朱正廷回复了：范丞丞你不会睡着了吧？这么久才理我。后面附加一连串表情包。
斗表情包这种事情范家老二是最不怕的。过了十几分钟的拼手速大战，朱正廷先投降了，直接发了语音过来，问他晚上去哪吃饭。
这个人怎么说话都像蜂蜜。范丞丞很不解，连着听了三四遍才想起来要回复。两人定了时间，范丞丞问他要不要接，朱正廷说他自己打车，说罢还补了句，又不是去约会。
范丞丞这才醒悟过来。仔细挑选的衣服，仔细挑选的餐厅，末了还问对方要不要接，就差没捧一束花去了。他潜意识里可能就是把这当做了一次约会。
还谈什么客观什么理性啊。他自我吐槽，范丞丞，你可能已经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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